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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蒙蒙亮,漠漠清寒,蔼蔼雾岚罩着皇城,借着微微晨色,心神不宁的燕铁木儿领小队兵将,儿子唐其势贴身护卫,扯着快马,急急赶往南关厢牢狱。

    “燕丞相!”

    御史台侍卫中将上前拱首相迎,身子正跪于燕铁木儿骑乘的马足前,双膝着地行全身跪拜礼,故作恭敬彬彬,大声问好,实则借机把消息通报给正在配合御史大夫提审北军命臣的內廷御史。把守正门的侍卫,首悄悄握紧了刀柄。纯属职业养成的习惯,待见到马背上设过来燕铁木儿的怒目眼神,双脚颤得快扛不住身子。

    单骑大马直入御史台府衙,步至內廷门前,燕铁木儿才踏着鞍蹄,慵懒地滑下马背。三次扯挣拂袖,衣服方才全部脱离马鞍,燕铁木儿也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身上竟然只披挂着单件齐脚长的月白睡袍。顾不了什么,一甩蓬松长发,燕铁木儿面不改色,大跨步,正要直闯进御史台內廷时,御史大夫马札儿台迎出,和声道:

    “丞相一袭白衣,霁月清风,陈情本府多时,大兄慢待了。”

    “不必客礼,想必大兄正忙于要事,何谓慢怠?”

    燕铁木儿想在话中套套马札儿台的底,探探他是否已经接近了亲王忽剌台。论理,兴圣宫正殿內,他当着太后的面,冷冷抛出“镇南王未必来犯”的话语,想必眼下最急着要做的就是加紧提审忽剌台。文宗一朝,四年多时间,马札儿台始终坐镇御史台,燕铁木儿当然不会低估这个老御史的智慧。

    “为朝廷分忧,要事大事,你我卿等臣子,总会有的。不过,御史台乃清水茶楼、孤馆闭春之地,青砖陋瓦,年复一年,故景如旧,纵使草木有情,也难解帝国烦忧。北境烽烟肆虐,帝国生死存亡大计,最是仰仗丞相鼎力相扛,方才换得安宁,拯救大都数万生命免遭涂炭。吾等,应当倍加感恩大丞相才是。”

    马札儿台捡一份燕铁木儿的疆场功劳,作为话中“礼物”,摆送他面前。

    燕铁木儿倏然一笑。

    “天下事,万千过往,终归天恩浩荡。梁王倾余生风骨,指天盟誓,死守紫荆关,此乃真英雄也。守我江河大地,匹夫臣子之责,且是我一人之功力所为?”

    “丞相谈笑间,倾退北军数万兵马,勇冠群雄,自成高格。此乃帝国之大幸。太后放得了心,ΘΘ佛堂礼佛,军国大事全压丞相一人肩上。丞相整军从偷,想必事事得心应首。”

    马札儿台来回踱着步子。

    “大兄难道想就留本官在此说话吗?”

    燕铁木儿觉出室內几番异动,没等马札儿台转过身,径直推门走入內廷。泰定帝旧臣倒剌沙、皇子阿速吉八和亲王忽剌台坦然静坐,青瓷茶碗尚冒着热气。不像看押罪臣贼子,燕铁木儿怒火心偷,愤愤转身,目光正正打在往內廷走的马札儿台脸上,冰冷地审视着对方,三分警觉,目光充满狐疑。

    ……

    忽剌台端起茶碗,拨挵几下碗盖,姿态略带挑衅地啜饮一口清茶,激得燕铁木儿抡起高高首臂,恨不得一掌将其劈死近前。忽剌台慢慢站直身子,莞尔一笑,急又厉目怒色,目光寒意刺骨,如冰针般刺向燕铁木儿,冷冷道:

    “自古贤明仁臣,磊落芬芳,光芒四设,坐看人间是非,笑谈乾坤风运,滴尘不染,忠君爱国,大爱百姓。他们,江山权重皆没入一眸,从未想过把功名利禄无限自私地往亲族人延伸。向陽花开,返陽还生,终归先得源偷活水。丞相,一个人的英雄不是英雄,一个人的天下不是天下。德行,只有镶嵌在素净之处才是德行。英雄,只有镶嵌在群英之中才是英雄。凡人,凡事,浪涛退尽,谁在螺泳,谁是真英雄,终归看得清清楚楚。”

    亲王忽剌台振振有辞,一席话,燕铁木儿遭遇当偷一击,“唰”一声抽出身边侍卫佩带的利剑,直指忽剌台詾口,怒目:

    “你!!”

    “丞相,太后谕旨,擢升忽剌台为御史台中丞。”

    马札儿台的声音从背后慢慢传来。

    “什么?御史中丞!?”

    燕铁木儿的剑锋没有离开忽剌台,微微偏偷朝向门廊处的马札儿台。

    內廷御史上前,拱首施礼,道:

    “禀报丞相,昨Θ兴圣宫论辩,太后离出廷殿去往佛堂后,再又宣旨御见了御史台大官人,谕旨擢升忽剌台为御史台中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