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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爱着我的海伦。我深爱的海伦。
      “我觉得那些推测都不是真的。”
      我“听”见,他的心绪波动起来。
      “我自己也有一个推测,”他说,“我一直在完善它,还从来没给别人讲过。请你当我第一位听众吧。”
      他讲述起来——艾达·玛里希,杰出的生命科学家,立项第一年,项目组里唯一的女科学家。大部分人不喜欢她,因为她太尖刻,“毫无女人味”。但他总是很喜欢她,过于喜欢她了。他们悄悄约会,秘密同居。她不答应他的求婚,成为法律承认的彼此的配偶,因为,她说,她还没嫁给他,她的意见已经大半都要归功于他才能被接受,她要是嫁给了他,她会被排挤出实验室——反正需要她的时候,某人回家和他老婆聊聊就行了。
      她爱他,但她更爱实验室,正如他一样。相比结婚,经营感情经营家庭,他们更加热爱的是——他们正参与的这个项目,这份事业,像神一样创造生命,一对符合他们期待的杰出的生命,最完美契合的哨兵和向导。实验伦理学,他们不在乎;亵渎神的权威,他们是无神论者。他们追逐的是胜利,是证明——证明自己发现了真理,自己创造了真理。
      他们成功了。是的,当他们成功时,实验室有二十三个成员,哎呀,让他傲慢一点,抛开那些每个人都做了不容忽视的贡献的好听话语——有谁对最后的成功不可或缺?
      是她。
      所以,这两个孩子的公民身份信息登记的姓氏是玛里希。这是他提出的,用她的姓氏,弗伊布斯和黛安娜·玛里希,把阿波罗和狄安娜记名给我们最出色的艾达!她很高兴,但是,没有太高兴。
      因为当时,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歧视、偏见、讨好当时的第九区负责人的需要,权益最大化,她被隐没了。可是,虚无的荣誉、徒有其表的头衔、并不迫切需要的钱——她痛切的难道是这些她一贯蔑视的东西吗?
      不,是话语权。
      她对怎样培养她创造的生命,没有话语权。
      “也许可以说,我认为,她确实后悔了,”赫尔海姆博士说,“但并不是,她后悔沾染伦理学禁区,进行人类胚胎实验,制造人形兵器……她,不再把你看做是实验体,荣誉的勋章,成功的证明,她把你看做她的孩子,像她一样才华横溢的孩子,可是比她面临的境况更难以忍受——你将被许多愚昧的偏见限制,被教育成一个附庸于哨兵的向导,一个附庸于男人的女人。”
      海伦对我说,她希望的是,我可以自由自在地过我想要的生活。
      “于是你们制造了更多的替代品,教育她们把人生价值寄托在成为某个哨兵的向导上面。”我说。
      “她们失败后,就陆续开始寻找新的价值和意义了。”赫尔海姆博士说,“正如世上每一个失意的人,失意过后,要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继续前进。”他思索了一下,接着告诉我,“伊芙,虽然这个决定还没定下,但我猜测多半是这样……哨塔会阻隔你和弗伊布斯接触,他的精神力太强,如果他狂化,很可能是场麻烦的灾难。而你,我们也不能确定你就安全,当你觉醒时,你放倒了一个街区的人。本来就有很多人认为,让你们重聚是错误,现在这起事故证明,他们是正确的。直到你们的结合因为经年的疏远而松动消失,你们不会接触到彼此。但是,根据我们的预测,百分之百匹配的哨兵和向导,只要你们活着,你们的结合一辈子也不会消失。”
      我觉得我应该为听到这番安排而愤怒,但是,没有。我的第一个念头是,如果真是这样,很好,我不会再面临生命危险了。可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概率就是,对未来发生的一切,都无法预料。
      我想问的只是:“您后悔过,制造出他和我,制造出她们,制造出这些失意和痛苦的人吗?”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就算是自然生育后代的父母,一生中也会有后悔把孩子带到世界上来受罪的时刻。”他回答我,“年轻时狂妄的激情,激素和神经递质造就的生理欲望,社会偏见给予的心理压力,或者自以为理性的决断——生命诞生了。生命,人,孩子,一个崭新的个体,充满无限可能。接下来要做的是,尽自己所能,对诞生的下一代负责。也许,你不认同我的理念、观念、方式。也许,你觉得我邪恶、冷酷、不知悔改。但是,我真心希望,你,伊芙,振作起来。你的人生还很长。”
      那时候他们也是这么劝我的,劝我放下海伦,放下仇恨。看看我的生活,过好我的此时此刻,他们愿意给予我帮助。
      可是,我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