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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稚嫩地童言童语让邵耀宗不知该怎么回答。

    道理她听不懂。不说吧,小孩眼巴巴看着他。

    “爹,不可不给啊?”小美提着裤从胡同里出。

    胡同里有痰盂,杜春分见她这样就知道刚刚在撒『尿』。给她整理一裤,“你爹说,不可。说了,钱是你爹的,他不疼,你着啥急。”

    邵耀宗听着这夹枪带棒的话,不禁看杜春分。

    杜春分:“你的爹娘不光是你的爹娘,还是你弟你妹的爹娘。闺女是你的,只是你的。你自个看着办。我洗衣服。你们爷几个回屋商量去。别弄得人尽皆知。”

    甜儿扯一把邵耀宗。

    邵耀宗蹲着,猝不及防,她拽的踉跄了一,稳住身体,小美又扯住他另一只手。

    “别拉,先让爹起。”邵耀宗站起,看着杜春分叹了一口气。

    杜春分事不关,道:“你的爹娘你做主,不用看我。让我说,你里肯定难受。”

    邵耀宗想听听她怎么说。

    “断绝关系!”杜春分很是干脆的给出四个字。

    邵耀宗头也不回地跟几个闺女回屋。

    小美给邵耀宗搬个凳。

    邵耀宗正想夸夸她,四个孩各自搬个凳,坐到他对面,面无表情,神『色』肃穆。

    三堂会审也不过如此。

    邵耀宗嘴里发苦,倒杯水一口气喝半杯,解渴又顺气,“平平,安安,你俩也认为爹不该给爷爷『奶』『奶』钱?”

    平平和安安跟甜儿和小美在一起,有说有笑有好有闹。跟邵耀宗不熟,面『露』胆怯,神『色』不安地找甜儿和小美。

    小美拉住安安的手:“不怕!他们打不过我们。”

    “他们”是指谁,无需言明——邵耀宗的爹娘。

    安安想起娘的话,弱弱地说:“他们不好。爹,不给。”说完使劲抿抿嘴,不由自主地『露』出紧张神『色』。

    邵耀宗看着落落方的甜儿,看看明明比甜儿半天,却远不如她的安安,口又憋得难受。暗暗运气,邵耀宗怕吓着孩,轻声:“平平,你呢?”

    平平不安地绞着手指,小声说:“那个娘不好。”

    “爹不给她钱。”前孩跟前妻,邵耀宗每月工资给她一半。现在孩跟他,别想要他一分钱。

    平平不由地『露』出笑意,笑容很浅很浅,不细看很难发现。

    邵耀宗又疼的慌,“我——给,给他们,爷爷『奶』『奶』最一次机会好不好?”看向几个孩。

    甜儿歪头:“啥机会?”

    “爹给他们写封信,他们要是能理解爹,,——”甜儿睁眼睛,邵耀宗脱口而出,“看他们表现。”

    小美:“啥表现啊?”

    “表现好给一点,表现不好不给。”邵耀宗试探着:“这样行吗?”

    甜儿不禁皱了皱眉:“啥表现?”

    邵耀宗想想,“他们要是疼你们,给你们买肉,买好吃的寄,我们就给。”

    “我们可自买啊。”甜儿搞不懂,“干嘛要他们买呀?副食厂又不是没有。”

    邵耀宗噎住。

    杜春分想给她闺女鼓掌。

    邵耀宗沉『吟』片刻,道:“他们买两次东西,我们给一次钱。”

    杜春分说,你想得美。

    甜儿不是她娘,还是太小,想一就点了点小脑袋:“好吧。”

    邵耀宗松了口气,赶紧转移话题,“有吃的吗?”

    “炉上有点小米粥。”杜春分声说,“本是留她们饿的时候吃的。”

    邵耀宗的身体起到一半停,“你们饿不饿?”

    甜儿摇了摇头:“我要吃带鱼。”『摸』『摸』小肚,瘪瘪的才有空吃好的。

    邵耀宗看向平平和安安。

    俩孩毫不犹疑地摇了摇头,态度很是坚决果断,完全没有刚刚的迟疑不定。

    邵耀宗的嘴巴了,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

    一个多月前,孩喝小米粥恨不得把碗『舔』干净。现在挑食,脸上还有肉。他走的这些日,杜春分肯定什么好吃买什么。

    即使这样,他的工资才花一半。

    滨海的东西比这边便宜,结婚前他的工资头给爹娘,他爹娘和弟弟一家敞开了吃也吃不完。爹娘还经常写信叫穷,日过不去。所像杜春分说的那样,钱存起也不给平平和安安花。

    邵耀宗不禁朝外看去。

    太阳底,平平和安安的小脸红扑扑的,头发还是黄黄的,但不是枯草的黄,而是黄的有光泽。

    “爹……?”

    平平抬眼对上邵耀宗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抓住身边的小美,寻求庇护。

    邵耀宗看到闺女小可怜的模样,底愈发堵得难受,使劲挤出一丝笑,“没事。”

    “咋了?”杜春分把衣服晾好进。

    邵耀宗:“我想过几天就给爹娘写封信。”

    “信上咋说?”杜春分小声提醒他,“你回一个多月就结婚,你爹娘要么怀疑你骗他们,不想给他们钱。要么怀疑我是个狐狸精。不论哪情况,他们都得过看看。”朝院里努努嘴,“平平和安安怕他们。咱家只有两张床,离咱们最近的招待所在安东。到时候咋睡?床让给你爹娘,我们一家六口打地铺?邵耀宗,这事想都不要想。他们敢把我挤床,我废了他们!”

    邵耀宗里打了个突,不禁说:“看把你厉害的。”

    杜春分撸起袖,“你我练练?”

    “练练?”邵耀宗没懂。

    杜春分:“你先喝,喝完了出。”

    邵耀宗端起碗,他要是没听错,杜春分要跟他比划比划。

    “快点!”

    邵耀宗收回视线,三两口喝完,舀水把锅和碗泡上,到堂屋,“在这儿练?”过家家呢。

    杜春分移开饭桌伸出手。

    邵耀宗意识把手递过去。

    杜春分抓住他的手臂。

    邵耀宗措手不及,身体往前趔趄。

    扑通一声。

    天旋地转,邵耀宗躺在地上——懵了。

    “爹!”

    四个孩慌忙围上去。

    邵耀宗眨了眨眼睛,眼前全是虚影。

    甜儿『摸』『摸』他的脸,“爹,我是甜儿。”

    “爹,我是小美。”小美一手扒着他的胳膊,一手在他眼膜前晃晃。

    平平和安安想拉他又不敢,又怕他吓掉魂,小声喊:“爹……”

    邵耀宗回过神,习惯『性』直接起身,一没起,往踉跄了一。

    “爹!”甜儿慌忙拽住他的衣袖,“爹,咋了?娘,你把爹打坏了!”仰头瞪杜春分。

    杜春分凉薄地说:“你爹没那么脆弱。”

    邵耀宗撑着地坐起,扭头看她,神『色』复杂。

    杜春分看着他,现在信了吧。

    邵耀宗里翻江倒海,纵有百张嘴,却说不出指责的话。不信的是他。杜春分不过想证明自。

    沉『吟』半晌,缓缓背的痛,邵耀宗:“前练过?”

    “不会两,一个女人,带着俩孩,见一面就敢跟你谈结婚?我缺眼啊。”杜春分不禁白了他一眼。

    邵耀宗不禁睁眼睛,难道不是吗。

    “为我缺眼?”杜春分忍不住握拳。

    甜儿上前挡住:“不许打。”

    杜春分松手,拨一甜儿的脑袋,“一边儿去。”居高临看着他:“说正事。”

    邵耀宗坐在地上总觉得矮她一头,起道:“你说。”

    甜儿直勾勾盯着她娘。

    杜春分瞥一眼她,小没良的。

    “我说啥时候写啥时候写。”

    邵耀宗想了想,道:“你要说过年呢?”

    “过年咋了?”杜春分反,“你早几年一走两年,只寄钱回家,死活不见人,他们有去原部队找过你吗?”

    邵耀宗的脸变了颜『色』,里不舒服。

    杜春分:“平平和安安在家,你不放,给他们钱希望他们能照看孩,我能理解。现在在这儿,你爹娘有钱,身边还有你弟弟弟媳『妇』妹妹妹夫,又没到七老八,你有啥可担的?”

    邵耀宗点头:“道理我懂。可谁让我是老。”

    “你应该照顾爹娘和你弟弟妹妹?谁规定老承担全部责任?”杜春分说着,视线转向四个孩。

    邵耀宗这次没懂。

    杜春分:“平平,到娘这儿。”

    邵耀宗能站起,四个孩一看他没摔坏就放了。

    平平毫不迟疑地跑过去。

    邵耀宗瞬间明白,按出生时间算,平平是老,最小的是小美。然而这些天护着平平和安安的反而是甜儿和小美。

    “前的人家长给父母养老,那是长继承家业。你爹娘要把这些年存的钱给你,我给他们端洗脚水。”杜春分双手抱臂,“要不你写信?”

    邵耀宗一直都知道爹娘偏。弟弟妹妹比他小,偏疼小的他能理解。可一想到杜春分和四个孩一个月才花他半月工资。邵耀宗无欺骗自——爹娘除了偏,比杜春分还能扯谎。

    前给他们钱,他们还不知足。他敢反过要钱,爹娘能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按我们之前说的?”邵耀宗。

    这语气是摇了。

    初见成效,杜春分情不错,道:“六月初写信吗?那六月份工资呢?”

    邵耀宗背隐隐作痛,又见杜春分面『色』不善,总感觉他还敢坚持给爹娘钱,杜春分就敢刀。

    形势不如人,邵耀宗道:“几个孩正长身体,给她们买些好吃的补补。”

    杜春分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刚才就该摔狠一点:“补几个月?”

    邵耀宗想说什么,到嘴边听懂她潜在意思,“要不年说?”

    杜春分鸣金收兵。

    邵耀宗愚孝了几年,不可能一改好,除非换个人。

    收拾他可比做佛跳墙简单多了。

    杜春分有的是耐和计策,道:“先这样。衣服要不要洗?我帮你洗,暖瓶里有开水,你洗洗睡会儿。”

    邵耀宗诧异。

    杜春分白了他一眼,嘛意思啊。她又不是斗鸡,斗个没完。

    邵耀宗不禁笑了。

    甜儿看看爹,又看了看娘,很意外:“不吵啦?”

    “我们吵架你很高兴?”杜春分转向她。

    小丫头连连摇头,“你们不吵,我就不用保护爹啦。”转过身,“妹妹,我们走。”一马当先朝院里跑。

    邵耀宗的一口气没上,差点没把自给憋死。什么叫保护爹?

    “扑哧!”杜春分笑喷。

    邵耀宗瞪她,“你还——”

    “家里有人吗?”

    杜春分连忙使眼『色』——休战。

    “有。谁呀?门没锁。”杜春分把他的衣服扔盆里迎上去。

    门从外面推开。

    “嫂?”邵耀宗诧异,“你什么时候到的?”

    人四岁,中等身材,留着齐耳短发,瘦瘦的,长脸面,给人的感觉很弱,并不像陈月娥那般刻薄。

    杜春分转向邵耀宗,又是谁啊?咋那么多嫂。

    女人前去过原部队探亲,邵耀宗还记得她,为两人介绍,“这是我们团团长嫂,刘翠华。嫂,这是我爱人杜春分。”

    刘翠华腼腆地笑了笑:“我知道小杜。小江说过。”

    杜春分就认识一个姓江的,东边的江凤仪。

    江凤仪也看不惯陈月娥,这人不可能是另一个“陈月娥”,“嫂找我有事啊?”

    刘翠华看了看顶多一米五高的墙头,一点不隔音,“要不屋里说?”

    杜春分先进去,递给她一个小板凳。

    “不用了。”刘翠华不好意思坐。

    杜春分也没绕弯:“啥事啊?”

    刘翠华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杜春分眨了眨眼睛,难道是女人那方便的题。可她不舒服不该去医院吗?找她有啥用。

    邵耀宗见状,道:“你们聊,我去换块煤球,等会儿做饭。”

    刘翠华一脸为难。

    杜春分糊涂了,邵耀宗走了还不说,难不成她猜错了。

    这个刘翠华看起像农村人,没工作。可她想去食堂上班,也不该找她啊。她爱人只是个营长。哪有团长说话好使。

    杜春分福至灵,瞬间明白过。

    “嫂是不是想跟我一块网鱼?”杜春分不敢给她开口的机会,“这事得先李慕珍嫂。我俩商量好的,姜玲帮我看孩,她帮我拉网。”

    刘翠华一见她误会,不敢犹豫,“我听人说河边的螺很?”

    杜春分:“是呀。赵政委说了,谁想去谁去。咋了?有人不让您去?”

    “不,不是。我我前天午去过。”刘翠华说到此,越发难为情,“吐一天泥,水变清了,可是,可昨晚做的,不光臭,吃起还总有沙石在里面,咋回事啊?”

    杜春分不禁张张嘴,艰难地:“前天去的?”

    刘翠华点头:“前天不能去?”皱了皱眉,“这边捡螺还得,得挑黄道吉日?”不是说部队最不信鬼鬼神神吗。

    “啥啊。”杜春分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听邵耀宗刚刚的意思,嫂前一直在老家?”见她点头,“前没弄过螺?”

    刘翠华摇了摇头,“我们老家穷,山区的,河里有点东西不等我们知道就人弄光了。”

    “嫂跟谁一块去的?”

    刘翠华说几个人名。

    杜春分一个没听说过,估计住最南边,而且不是最近刚搬过就是有工作,没机会打交道的,“你们都不懂?”

    刘翠华糊涂了。

    “这时节螺产,里面有小的不能吃。”杜春分想了想,“现在的天不冷不热,是螺长身体的时候,吃的多,里面泥多,比啥时候都腥。”

    刘翠华不敢信,“可,她们咋说,你捡过好几次?”

    “蛇冬眠,嫂知道吧?田螺也冬眠。我捡的时候螺刚刚睡醒。清明又捡一次,螺刚开始进食,两天就把泥吐干净了。”

    刘翠华禁不住:“这么多讲究?”

    杜春分想挠头,“嫂,这,应该是常识吧?”

    刘翠华尴尬,讷讷道:“……是我们不懂。那,遇到不懂的,能你吗?”

    “嫂这话说的,有事尽管找我。”杜春分失笑道,“不过,我就是个厨,也不是啥都懂。比如做衣服,我就不行。几个孩身上穿的单衣,隔壁姜玲帮我剪的,慕珍嫂帮我缝的。”

    刘翠华连连点头:“我知道了。”羞愧地笑了笑:“让你见笑了。”

    杜春分不为意,道:“这有啥啊。像姜玲和李慕珍嫂,老家很少吃鱼,不会做,清蒸一个带鱼都是跟我学的。”

    “其,其我也不会做。”刘翠华小声说。

    杜春分顿时想给自一耳刮,让她多嘴,“我早上买了一条带鱼,嫂要是有空,一点过,我做的时候你看一?”

    刘翠华眼中猛一亮。

    杜春分差点吓了一跳。

    “那我先谢谢妹。”

    “不客气,不客气。”杜春分试探着说:“嫂要不先回去?邵耀宗刚回,衣服还没洗,我得给他洗衣服。”

    刘翠华听她丈夫说过,这个月二营出去执勤,“那你先忙。”不待杜春分开口,风风火火出去,一点不像时扭扭捏捏,跟姑娘上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