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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往怎么不觉得独居的日子这样难熬?

    每天干完活,方语就会半倚在门框上发呆,期待着那抹不可能出现的身影。

    洗衣时,总想起那两条晃悠悠的小腿、洗澡时,又想起桶里漾开的那一圈圈水波。

    躺在床上左顾右盼,令人面红心跳的场景更是爬满了脑海,让她无法入眠。

    村里的老人说,这叫害了相思病。

    阿墨会想她吗?她吃得好吗?睡得好吗?可缺什么?

    秋风瑟瑟,吹散了夏日的燥热,阿墨说冬天就会回来。

    方语从未这样期待第一片雪花。

    可是日子被拉得好长好长,一天比三天还难熬。

    她突然想到,阿墨不回来,她可以去找她呀。

    娘亲还在的时候领她去过乡里几次,她大概知道学堂的位置,趁着天儿还没完全冷下来,方语决定去看望看望沈知墨。

    她不知道该带什么好。

    在农村,走亲访友最好的礼物莫过于鸡蛋,方语用糠仔细压埋好一桶鸡蛋,想了想,又带上一条闲暇时织的红毛线围巾,还没织完,方语打算在路上的时候把针脚收了。

    她拜托莫大娘帮忙照看几天家事,背起竹编的背篓,踏上了见妻子的路。

    为了省钱,她选择徒步到乡里去。

    老路坎坷难行,但雀跃的心情驱散了这些障碍,因为,每迈出一个步子,她就离沈知墨近一点。

    走了一天搭半夜,鹅卵石铺就的街道终于出现在眼前。

    这儿似乎还是记忆里的样子,细看过去,又大不相同了。

    夹在街道两边瓦片房还在,里边做生意的贩子却不知道换了多少波,一眼过去一张熟悉面孔都没有。

    以前路上也没有这么多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自行车。

    沿街设摊的小贩个个高声吆喝着,殷勤地向路人兜揽生意,其中一道叫卖声吸引了方语的注意。

    “橘汁苏打水!清凉又解渴!一瓶三毛钱了诶!”

    这个摊子前围着的学生最多,诱人的橙色液体封在透明瓶儿里,几个学生凑出了三毛钱递给小贩,小贩便用挂在摊子下头的起子撬开瓶口的盖子。

    “砰!”

    学生们的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的,仰着脖子咕嘟咕嘟地把那称为“橘汁苏打水”的玩意儿分着喝了。

    原来学生们喜欢这个。

    方语把手探进内衣口袋,数出三毛钱,挤过人群找小贩买来一瓶。

    阿墨会喜欢吗?

    再往前走,就到了学堂街了,这也是女学生们最喜欢逛的街。

    琳琅满目的小饰品挂满各个摊子,方语从中挑了枚黑色的瓜子形发夹,夹尾缀着朵小小的铃兰花。

    和阿墨的信香一样。

    这枚小东西花去了方语个把月的开销,她仔细把它捏到了手心,生怕弄丢了。

    来到一处架子支起的牌匾底下,方语停下了步伐。

    万幸,学堂还在原来的位置,不然这偌大的乡镇,不知道要找多久才能找到地方。

    她不会说话写字,也不知道沈知墨多久上下学,只好傻傻站在学堂的牌匾底下等沈知墨。

    路过的学生们纷纷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乡巴佬。

    这也难怪他们,方语看上去和他们年纪相仿,打扮却和他们大不相同。

    她上身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下身一条过于肥大的黑裤子,脚上的布鞋还沾满了赶路时溅起的泥巴,在一群或穿着挺括学生装或穿着新式旗袍的学生之间,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铃声响过了好几遭,淡黄的夕阳笼罩在方语身上,最后一道铃声响起时,她终于瞧见了沈知墨款款而来的身影。

    眉目清扬的女子身着一袭玄黑色平裁旗袍,半高的领子恰到好处地将脖子收紧,衬出脖颈柔美的线条,裙摆开襟处一双美腿若隐若现,让这逼仄的老街弄堂也变得活色生香起来。

    她一边儿夹着书,一边儿挽着同行女伴的胳膊,无知无觉地路过了方语,直到手被一股力气拖住,她才认出了方语。

    “……方语?……你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