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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方海送走了温元平,那一张脸就拉了下来,回头骂步轻歌:“孽障!不识好歹的贱妮子!我算是看出你自从撞了头以后,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你母亲,以至于你姐姐,整个人已经没有半分规矩可言。”

    步轻歌瞧着他。

    步方海转而用手指着她,威胁道:“你不要以为我如今拿你没办法,若是三日之后你得不到左相大人的青睐,那我便打断你的腿,给你配个奴仆,到时候你才知道我的手段。”

    步轻歌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一跳,在她的意识阻止她之前,她的身体已经先行一步。

    她的一只手扣住步方海的手腕,另一只手握住他伸出来的手指,往上一掰,只听步方海一声惨叫,整个手指便软软地垂了下去。

    步方海的恼怒胜过了痛苦,扬手便要用好的那只手打步轻歌。

    步轻歌身子一闪,极力忍住一脚踢他屁股、把他踹倒在地的冲动,轻巧地躲了过去,冷眼旁观他无能狂怒:“您若是还想保住您的手指,现在还是不要跟我动气的好。”

    步方海瞪着步轻歌。

    那眼神让步轻歌想起小说中经常用来形容的“若是眼神可以杀人,那她已经死了千百次了”。

    但可惜不能。

    步轻歌道:“我那一撞,把我脑子撞清醒了不少,力气也大了不少,早就说过,我不想见景明,若是你之前没听见,我现在第三次告诉你,我不想见景明。”

    步方海咬牙问:“你凭什么?”

    步轻歌嘴角勾起一抹笑:“就凭我如今是你歩家三女的身份。”

    步轻歌看着步方海道:“你对着左相府的人这般谄媚,大约是有什么麻烦在身,你若是惹恼了我,我说不得能做出刺杀左相的事来,让你的麻烦雪上加霜。”

    步方海是真的被她惊到了:“你不要命了?”

    步轻歌笑笑:“大约没有你惜命。而且正如你们所说,我长得同那位纪姑娘那么相像,左相到时候未必会杀了我,但有了借题发挥,说不得能把您身上的罪责再加一等呢。”

    步方海的神色不悦。

    步轻歌不见景明的,那他养这个女儿还有什么用?

    步方海扬声道:“来人!”

    步轻歌老神在在地等着他。

    步方海道:“把大夫给我找过来。”

    下人道:“老爷是说二小姐那边的大夫吗?”

    步方海捂着自己的断指,又听着自己女儿被步轻歌丫头弄伤的消息,心中越发憋闷,训道:“既然知道,还不快点?”

    步轻歌等下人走了,才道:“你和步朝云的伤养个三五日便能好,另外我虽不见景明,但我毕竟也是步家养大,舞我会继续跳,也必定为步家找个如意郎君。”

    她态度一反之前的强势,反而让步方海有些受宠若惊般地不相信:“你这话真的?”

    “当真。”

    步轻歌拿出做任务时的“诚恳”,一本正经地糊弄,“先前是我糊涂,恋着那等配不上我的穷酸,如今我为着他磕破了头,这几日却连个声都不曾听闻,可见男人都是不可靠的。”

    步方海冷笑道:“张家那小子早被他爹娘管束了起来,如今正在相看人家,说不得过两日便要成亲了,我劝你也趁早死了这份心。”

    她就没有这份心。

    步轻歌对这苦命鸳鸯没啥感想,原身已经一头撞死,那情郎还不死,可见这情分值得打上问号。

    步轻歌再次跟步方海强调:“我会嫁人,但绝不是景明。”

    她如今经济不够,不能solo全场,所以要暂时稳住步方海,给他个萝卜吊着,不能直接把他逼得跳墙。

    步轻歌阴恻恻地一笑:“景明在我跟前,我说不得杀了他。”

    步方海竟有毛骨悚然之感。

    这三女儿果然被撞坏了脑子,就这上一秒哀怨下一秒阴森的画风就极为不正常,一举一动都不是正常人可以估量的。

    大夫气喘吁吁地赶过来:“大人。”

    步方海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步轻歌。

    步轻歌瞬间露出极为关切的神情,又娇又怯,柔软懦弱,正是她之前的模样。

    这转换得行云流水,可又分明变了嘴脸。

    步方海官场上见了那么多翻脸不认人的,却还是第一次见一个闺阁女儿可以这样,显然就是被张家那个小子刺激得精神恍惚,性情不定了。

    步方海自以为找到了症结所在,更想让这个女儿脱手了。

    ——

    仙云乐坊。

    大越风气开放,冯阳位于通江边上,虽比不得京都,但也颇为繁华。除官办的教坊司之外,民间还有各类打着官府名义的歌舞乐坊。

    赵行首赵玉娘便是仙云乐坊出了名的舞姬,一些官宦人家都会请她教家中姑娘跳舞。

    此刻步轻歌主动找上门来,赵玉娘便道:“三娘子好些了么?前两日我去府上,听说娘子伤了身子,暂时动不得呢。”

    赵玉娘对她的态度并不似府中人一般轻慢,反而带了一些亲近和熟稔。

    步轻歌暗忖这能熟到什么程度,便也不说话,只苦笑了一声。

    赵玉娘便仿佛懂了,也叹息一声,正打算说些什么,屋子被推开,走进来一群穿着华服的女子,叽叽喳喳说着“你看我的头发”“你的衣裳好看”“这个发钗不错”之类的话,见着赵玉娘,脸色尚且还好,但看见她身边的步轻歌,登时就脸色微妙起来。

    为首的一个女子道:“这不是歩家妹妹吗?不是和人殉情去了吗,怎么还来乐坊啊?”

    步轻歌转头问赵玉娘:“听说乐坊里姑娘有卖艺的,也有卖身的,这是卖身的姑娘吗?”

    女子顿时生气道:“步轻歌!你胡说些什么?”

    步轻歌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很是放肆而不屑:“有德行才艺的姑娘行事自然妥帖得当,而无德无才的人,才会大声喧哗,服饰冶丽,举止轻佻。你种种表现都像后者,所以让我不禁这样问。”

    赵玉娘略有尴尬道:“这是通判家的长女,仲湘姑娘。”

    仲湘被气得不行:“你竟敢这般说我?”

    步轻歌已经很确定这就是个战五渣,翻来覆去只会这一句话,她熟练运用pua话语:“会让我这样看待你,你不该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吗?”

    仲湘遇着这样的强盗逻辑,一时间竟没转过来。

    旁边跟她一起的女子脑子转得更快些,道:“歩家姐姐与男子私奔不成,转而殉情,不知让家中蒙羞多少,步大人的脸都快被你丢光了,怎么好意思说仲姐姐。”

    步轻歌道:“这位又是……”

    女子道:“步姐姐好大的忘性,我是郑绮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