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王是在年会上喝了很多酒,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而个子跟他差不多高的吉星正,忙着搀扶他往城外走去。除夕当夜,城门大开。

    “杨一鸣的长琴,张重金的笛子,放在一起真是悦耳,往年都是秋窗的薛瞎子弹琴,那叫一个哀怨,人都给你弹凉了。小狸花的那套把戏也挺好玩,心灵手巧的孩子,可惜被身世所累。”王是眯着眼歪着脖子,“倒是你小子,扭扭捏捏地站在台上背了一首诗,背一半居然还忘了,拿出书来照着读,真是丢人啊。”

    镇剑楼的年会开得隆重,坐在高处的都是头衔冗长的大人物,比如某派的客卿担任着官府的虚职又兼任着江湖上的生意,走到哪里都是前簇后拥。这些大人物碰面更是声势赫奕,互相拍着肩膀吹嘘,手握着手谁也不肯率先松开。他们上台简简单单地说上两句,台下的部众都为之热泪盈眶,好似一年之中千万的辛苦与委屈都在此刻变得值得。掌声雷动的世界里,站在后台的吉星只是尴尬地站着,手足无措。这些天他没有心思准备节目,只是向张重金要了一卷诗集来朗读,轮到他上台的时候,他仍然沉浸于那片骇然之中。

    明明是一首苦难的诗,但在他们的口中都变成了笑料。

    吉星只想将眼睛放在那些文字上,只想将那些感情放在那些历史中。

    “肥男有母送,瘦男独伶俜。

    白水暮东流,青山犹哭声。

    莫自使眼枯,收汝泪纵横。

    眼枯即见骨,天地终无情!”

    大煞风景的诗句映衬着欢声笑语,不被理解的吉星带着一点愚钝的侠气坚持念完了那首诗。愿意给他鼓掌的只有身后的几个同窗之人,剩下的只有一片刺耳的沉默。

    “你在城内有一处宅子?”吉星问道。

    “我曾经还有一个家呢。”王是有些烦躁,“都过去了,小姑娘说得没错。你要是恋恋不舍,只会自讨苦吃。我是过来人,最明白这个道理。年轻的时候,觉得什么都重要,等到了我这岁数你会厌倦一切的。”

    他们沿着墙根一直往南走去,不多时,他们看见了一片荒废的瓦房,墙壁上漏了一大片,屋子没了门,一眼可以从这边望到那边。可就是这样的屋子还有人居住,他们穿着破破烂烂,连草鞋都没有,光着脚踩在大明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