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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的月光笼罩森林,带来一片静谧。

    “嘎吱……”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

    听见舒青尧大半夜轻手轻脚往外走,古昀背对他躺着连眼睛都没睁,低声问了一句,“十三,干什么去?”

    舒青尧没想到云哥睡觉这么浅,听见声音愣了一下,回过头来,轻声道,“洗澡去,没有危险,一会儿就回来。”

    他微微蹙起眉,有点不习惯报备,哪怕这人是他暂时的队友。他独来独往惯了,训练以外的事谁都没资格管他,如今只不过去湖边擦洗一下罢了,怎么像在征求别人的同意。

    古昀深吸口气,扭过头看了他一眼,良久才叮嘱道,“带着枪,快去快回。”

    老实说,这几天的森林生活并不艰难,倒是古昀和舒青尧这个慢条斯理的兵痞子混在一块儿,没几天就觉得自己像在荒野求生。

    舒青尧的反差有点大。

    性格是真野,毛病也是真多,总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挑剔。

    吃饭细嚼慢咽,从不像雇佣兵们那样粗糙,洗澡也不愿意凑合,得挑凌晨没有敌人的时候到湖里慢慢洗……

    古昀很难想象一个看上去潇洒的混混,怎么能在不对敌的时候这么讲究,比时奕这个二世祖更甚。

    他简直就像一只凶狠的豹子,吃饱喝足以后,在太阳底下和猫咪没两样,兴致缺缺又挑剔地给自己舔毛。

    古昀没见过做杀手还能有腔有调的。

    他微微蹙眉,翻了个身,安静地闭着眼,知道自己在十三没安全回来之前睡不着了。

    泥土和石头硌得人不舒服。

    他倒不是执意要来受苦的。

    古家历代的规矩如此,少主必须藏匿身份加入厮杀,并在过程中击败所有影卫,方可向家臣和议事们证明具有御下的能力,获得支配影卫的权限。

    这是明面上的程序,古昀身为少主必须要执行,可事实上他进入战局多少包含些私心。

    他早就关注到舒青尧这个人了,或者说,很难不注意到。

    舒青尧说是天纵之才也不为过,数据放在历年训练营中无人匹敌,关于他的资料每每都是放在所有家奴最上面的,在一众家奴中鹤立鸡群,像最亮的一颗星。

    最优秀的人总是引人瞩目,古昀对他很感兴趣,面对面接触甚至觉得更有趣了。

    他想,这次厮杀过后他一定会向父亲提出,让他把舒青尧送给自己作礼物。

    古昀虽深谙家族的弯弯绕绕,可他对这件事的心绪并不复杂。

    他只会对世上最好的东西产生独占欲,单纯想拥有,就像看到最熠熠生辉的晶钻一样,理所应当据为己有。

    浪子又如何,他必须属于他,只能属于他,也终将完全属于他。

    他是这么想的。可他没想到舒青尧洒脱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纯粹的心,让他都忍不住微微动容,觉得自己好像欺骗了人家感情,罪大恶极。

    这么多天相处,舒青尧是动过歪念头的,这在古昀眼里显而易见,瞒不过他的敏锐。

    或许是从没有人对他好过,舒青尧轻而易举动心了。

    白日鼎沸,舒青尧在浓密的树荫下把风,会托着下巴时不时望过来,又在他回望时装作不经意地移走视线。

    白云在一望无际的蓝天投射下影子,他会一手摆弄着匕首,听见他说话耳朵就动一动,明明表面上不在意,实则像个机灵的动物。

    他厮杀下的汗水,极富爆发力的肌肉线条,扬着下巴傲气地击毙敌人……那股杀气狠戾极了,却在古昀眼睛里满身都是收敛不住的少年气,根本无法忽视。

    舒青尧会粗喘着第一时间望向自己,不羁地擦拭掉脸上血迹,然后露出洁白的牙齿朝自己笑笑,邀功似的叫他一声“云哥”,眉眼间都是高傲。

    十三是有一点喜欢他的。

    不管舒青尧承不承认、自不自知,古昀都知道。

    可他反而无法界定自己的心了。

    他会好脾气地给十三讲讲奇闻异事,讲上古时期民间妖兽的传说,讲斯莫帝国的野史,只为他能专注而崇拜地盯着自己一下午。

    他会暗自疏散人手,带舒青尧“偷偷”上暂停的星舰参观一圈,看他激动得睡不着觉,然后暗自琢磨着,他圆梦以后会不会就此不给自己当将军了。

    古昀发觉自己干了很多蠢事,对一个家奴。

    这要是被家臣们发现了,非要把舒青尧拖到刑堂砍了不可。

    古昀很难说自己的行为完全出于想占有一个人、想独享这彻头彻尾的臣服,可他又理不清到底是什么感情。

    舒青尧像一阵握不住的风,对他有种超乎寻常的吸引力,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举手投足。

    古昀无法入眠,一直等到了舒青尧洗澡回来。

    他听见舒青尧在摸索树枝和石头,便提醒他,“点篝火很容易暴露我们的位置。”

    夜色正浓之时燃起火光,会让不少对手寻来索命。

    舒青尧正裹着自己的衣服打哆嗦,抬眼看了看,没想到云哥还没睡,又垂下睫毛掩饰住自己的秘密,低声呢喃,“冷啊,太冷了。”

    其实正值盛夏,以舒青尧的体质来说不应该冷。

    古昀压下心中的疑问,见舒青尧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也要去点篝火,便无奈地叹了口气,朝他招招手。

    “还是别点了,冷的话就过来,我热你冷正好我抱着你睡,怎么样。”

    他的语气不难听出是故意调侃的,只是为了不让他点火罢了,毕竟大夏天两个男人抱在一起睡觉,这画面想想都很怪异。

    可舒青尧实在冷得受不了,手指紧攥衣服,蜷缩成一团蹲着,牙齿都在打颤。

    他无力地笑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就望向古昀思索了一阵,随即像个流氓似的,同样戏谑道,“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

    玩笑中夹杂着多少真心,多少半推半就,只有他们两人心知肚明。

    古昀真没想到他能在自己面前躺下,和他抱在一起单纯地取暖。

    他是真的很冷,攀上他的腰背不愿放手,拼命汲取每一丝温度。

    “你倒不见外。”古昀的表情似笑非笑,伸手把他搂得更紧了。

    肌肤相贴,手掌覆盖上肌肉饱满流畅的弧度,让两人的呼吸不约而同加快了一瞬。

    舒青尧笑了一声,抬起狐狸似的眼睛,像个不负责任的渣男,“这有什么。我抱过的男人多得是,不差你一个。先说好,我可没打算吃你豆腐。”

    感受到那双微微不安分的手,古昀挑了挑眉,也没戳破他。

    “还冷吗?”

    舒青尧闭上眼,将头抵在古昀锁骨上,轻轻“嗯”了一声。

    说不出的暧昧中,两人各有心事。

    他沉默良久,像是做了很大的思想斗争,直到古昀以为他睡着了,他才闷闷地开口,“我有点心理阴影,怕冷,怕水,沾一点都不行。”

    闻言古昀皱起眉,“沾水就冷?”

    舒青尧没否认也没解释,只说,“大概是沾水会冷,冷了会幻痛,像溺水一样呼吸困难。挺混乱的,一沾就是互相的一串。都是训练营罚出的毛病。”

    古昀呼吸一滞,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眯起眼睛,“训练营知道么?”

    在古昀的印象里,舒青尧的资料上从没写过有类似心理阴影,从来都很正常。

    “他们不知道,我不想让他们知道,”舒青尧的声音不大,仿佛快睡着了,笑了一声,“我只告诉你。现在,你是世上唯一一个知道我软肋的人了。”

    古昀正思索着,不经意间一垂眸,便看见本该闭眼睡觉的舒青尧正望向他,眸子里的情绪意味不明,像悄悄燃起一丝的火焰,无声无息。

    世界杀手榜首将自己的软肋告诉旁人,沉甸甸的份量意味着什么已经不必多言了。

    古昀没回他,只不过手臂把他圈得更紧了,是个极具保护意味的姿势。

    实际行动远比语言更有力,紧贴的胸膛让两颗心脏近在咫尺,传递着各自的脉搏和热量。

    炙热的呼吸撩在脖颈处,仿佛缓缓交融了,不论是互相试探还是真情流露,暧昧都不言而喻。

    月光下他们相拥而眠,光照在古昀的后背,阴影落在舒青尧身上。

    他们闭着眼呼吸平稳,却昭示着各自的心照不宣。

    今晚注定无人能入睡。

    在时间的催化下,戳破暧昧是迟早的事。

    这天,穿过瀑布,他们深入一片竹林,试图寻找另一些对手提早结束厮杀。

    古昀席地而坐,一只胳膊搭在支起的膝盖上正暂时休息,一偏头就看到舒青尧把湿了的上衣脱掉,毫不在意地抹了抹脖子上的水迹。

    水珠顺着他的指尖往下淌,蔓延过起伏的胸肌线条,晶莹的轮廓停滞在劲瘦的腰腹,被阳光勾勒得充满野性。

    一个Alpha的性张力难以用语言形容。那股独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干干净净,又染着若有似无的性感荷尔蒙。

    古昀的眸子暗了,逐渐染上些意味不明的顽劣。

    他微微前倾过去,抬手把他肩头湿了的绷带拆掉,指尖在解开打结的时候,不自觉地凑近了他的身侧。

    “伤好得差不多了,别包着,湿了对伤口不好。”

    低磁的声线隐约地撩人,试探的距离虽没有那么近,却足够让热气碰到他脖子上的动脉,加快了身旁人的血流速度。

    舒青尧愣了一下,感觉到云哥离得很近,便笑着抬起眼,眸中藏着无人能察的恶劣,语调轻慢,“我自己来吧云哥。”

    他拍了拍古昀的手,力度像极了半推半就。

    果然,古昀不着痕迹地碰开他的手,不容置疑的姿态和平时比起来有些强硬,笑道,“自己来不方便,你解不开。”